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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24日 星期日

免錢的尚有效啦!


作者:劉家成醫師





健保從1995年開辦至今已經有21年了,國內的民眾能享受到這個又便利又便宜又迅速的醫療實在是很幸福,我們應該珍惜這得來不易的醫療。早在以前沒有健保的時代,光是洗腎就可能讓一個家庭賣房賣地甚至搞到家破人亡的情況,如今有了這「健保制度」才不會再看到這樣令人鼻酸的情況。

一鍋粥總是會有老鼠屎


但是很無奈的,總是有些人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資源,認為「我有繳健保費,所以不用白不用」的更是不在話下。因此才會衍生出「 Hospital shopping 」的浪費情況,導致無謂的醫療浪費。甚至還有一些把急診當作「快速門診」使用的人,就算你告訴他急診是救命的,他也會回你「我有繳健保費」這種鳥話出來,真是讓人不可置信!

就拿我最近遇到的事情來分享一下。這位白先生,52歲男性,是個大腸癌的患者,兩個月前拿著外院的大腸鏡報告來到我的門診,我也迅速的幫他安排住院檢查及開刀,開刀前的電腦斷層似乎顯示有肺轉移的情況,但是病灶很細小,我也安排了胸腔科醫師會診,會診的結果顯示肺轉移的可能性不大,認為是鈣化,所以我就安排了大腸癌的手術,手術完也恢復順利。


小心駛得萬年船


但是我因為不放心,所以我有特別把這個案例拿出來團隊討論,團隊的意見認為「還是不能排除」肺轉移的情況,建議我持續追蹤胸部電腦斷層,而我也同時向健保局申請了標靶治療(Avastin)。(目前轉移性的大腸癌標靶治療是需要跟健保局事前申請的,健保局同意才能使用這個藥物。)最後,在病人出院之前,我還是有提到肺部轉移的可能性。沒辦法,我很膽小小心。

病人回來門診後,我將這個狀況跟病人及他太太解釋,我詳細的說明轉移性大腸癌的治療方式及目前的團隊治療計畫給他們聽。

“白先生,目前你這個狀況還是要考慮肺轉移的狀況。”
“醫生,你們胸腔科醫師不是說沒事嗎?” 白太太很憂慮的說 “現在又突然告訴我們可能是第四期大腸癌?”
“我知道你突然聽到很不能接受” 我接著說 “但是我在出院之前還是有跟你提到這件事情,所以我有提出來團隊討論,他們也是建議我先申請標靶藥物”
“可是,醫生,我先生這個狀況等待對他病情有沒有影響?會不會更嚴重?”
“有這個可能,但是不管怎麼樣也得妳先生恢復得比較好才能打化療。”


壞事總是在奇妙的狀況發生


接著兩個禮拜過去了,我接到簡訊,寫著「申請藥物未通過,需補件」。我趕緊打開電腦看了一下,對方審查醫師的意見是 “從大腸的檢體來看,淋巴結完全沒有癌細胞卻發生肺部轉移的情況很少見,建議肺部切片或著密切追蹤。”

看完我整個心都涼了,這......是要我怎麼跟病人解釋啊?於是我就等病人再度回到門診的時候,好好的跟他說明申請藥物沒過的噩耗。想當然爾,他的太太很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醫生,你這樣是要我們怎麼辦?” 她接著又說 “我不瞞你說,我們去過醫學中心問過胸腔科專家,他跟我保證我先生一定是肺部轉移。”
“我也覺得是,不然我不會幫你申請藥物” 我停了一下 “不然這樣好了,你有兩個方式可以處理,第一,我們等兩個月後再做一次電腦斷層,如果有變化我就可以再次申請藥物,這樣審查醫師才會相信。”
“這樣不好,那第二種方法呢?” 病人焦慮的說
“第二種方法就是請你自費打標靶治療,加上化學治療。”
“自費要多少錢呢?” 他太太搶著問
“一支藥物自費要9081元,依著妳先生的體重,一次需要三支共27000左右”
“這麼貴喔?那是保證百分之百有效嗎?”

我聽到這句話,突然講不出話來....


不甜免錢?


“這個藥物跟健保給付的藥物是一樣的,只是健保要申請才能使用,所以沒有藥物差別,藥效是一樣的,請你放心。” 我以為她認為是不同藥物,所以解釋了一下
“這個要自費ㄟ,又不是保證百分之百有效,為什麼我要自費?”
“那只好請你等兩個月再做一次電腦斷層,只能這樣了。”
“可是這樣等下去會不會有問題啊?我很擔心啊!” 他太太看起來非常焦慮

接著就是進入無限循環的鬼打牆模式......我花了很久才解釋清楚,最後兩個月後的電腦斷層果然顯示肺轉移有些許的變大,因此我趕快安排申請藥物跟住院打化療。


健保的廉價,讓醫療更賤價。


我記得在以前沒有健保的時代,我小時候發燒,每次被我爸爸帶去很有名氣的耳鼻喉科醫師看,打個針擦個喉嚨,帶幾天的藥物回家,就要花 800-1000 元不等,等到健保開始之後,我記得我走進門診看完之後,被收了個 50 元,我當下有點傻掉,我覺得怎麼醫療變得這麼便宜,只值一個排骨便當的錢?(當時一個排骨飯45元)

接著我被騙立志從醫,到了真正當上外科醫師之後,每當夜深人靜大家都在睡覺而我正在通宵開刀的時候,我覺得現在的醫療最貴的成本其實是無形的,當我們正在開刀救命的同時,低廉的開刀給付常常都會讓人覺得沮喪。一台胃潰瘍穿孔約手術(健保給付約 10000 點),病人往往開完刀之後,醫師所需要付出的照顧心力(有形的體力還是無形的壓力)都是無法計算的,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回饋。


真心換絕情,盡心失白銀。


醫師用盡全心的照顧,往往換來的是「超長住院」「併發症討論」甚至是「死亡病例討論」,再倒霉一點還會有健保局的「抽審病歷」,弄個不好被核刪了還放大賠錢,真是標準的賠了夫人又折兵啊!就曾經有一般外科醫師開了刀救了病人,卻被健保局放大核刪賠了 30 幾萬,最後心灰意冷的離開醫界從事作家了。


一分錢一分貨,半分錢是爛貨。


如果要醫療可以快速又便宜,那一定要犧牲品質,可是現在台灣的偉哉健保竟然可以兼顧便宜、快速及品質,主要是犧牲了醫護人員的大量無形成本,創造了過度血汗的工作環境,才能造就這番「豐功偉業」。可是台灣的百姓卻不珍惜這一切,過度濫用醫療資源,政府也沒有魄力去從制度面作改變,醫療的崩壞指日可待,也絕非百姓之幸啊!